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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进风采
诗人叶坪的诗意人生
民进温州市第三、四届委员会委员,温州市第七、八届政协委员,中国作协会员,温州市作协顾问。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步入诗坛,之后在《文学青年》担任诗编,之后又当电视文艺编导。2012年荣获“中国百杰诗人”称号,著有诗集《江南一片叶》《太阳与酒》《点燃月色》《回眸·1988》,中英双语对照《叶坪短诗选》等。
我和诗人叶坪相差十九岁,这隔在中间的十九年使我与他产生了距离,他是我父母辈的文学前辈,我尊他为师长。他在诗坛崭露头角风风光光指点江山的时候,我还吸着鼻涕正跟隔壁小妹玩捉小石子呢。在我的心里,他是家门前喝点小酒摇摇晃晃路过的邻家大爷二娘舅,他是高高耸立近在眼前无需仰视上广场溜达就能遇见的大众歌王! ▲作者与诗人叶坪 (左) 合影 这只来自1944年的猴子祖籍绍兴,出生于杭嘉湖塘栖古镇商人之家。他儿时算过命,算命先生说,猴分三种:一种是桃园里的猴,富贵命;一种是山里的猴,劳碌命;一种是沙漠里的猴子,不得活。说他是山里的猴子,一切靠自己“爬命”。13岁进京剧团闯荡江湖,18岁从省城杭州调往边陲城市温州。“文革”期间蹲过大牢,等他出狱后平反,恋人已成他人妇。 早在1963年,叶坪就在《浙南大众报》发表处女诗作。过后又在上海《少年文艺》发表《螺号》,一发而不可收。1988年春出版第一本诗集,著名诗人艾青得知作者姓叶又久居江南,便将书名《江南一片月》改为《江南一片叶》。艾老一字之改可谓一字千金,使得诗人日后声名大振。 叶坪是一个趣味十足挺好玩的人,我与他没大没小,管他叫“叶老头”或“猴老”。有人称他“自来熟”“人来疯”,他自诩为“老顽童”。 记得我同学请客吃饭,刚好撞见叶坪老师光临此地,便邀请他入席同饮。其他人都是彼此相交数十年的老熟人,唯独他是大家的初识。几杯老酒下肚,没一会儿,叶坪就完全掌控了酒桌上的话语权,好像当晚就是专门为他接风洗尘的。在低头用手撕扯螃蟹爪的档儿,他稍微安静一会;整个晚上都是他在操控局面,酒桌上的所有人——包括端菜的服务小姐都驻足洗耳恭听他的高谈阔论。 他最风光的时候,是在温州电视台当文艺编导。那个时候,他还是火爆的“中国电视吉尼斯”的编导和策划。当年,他留起了“口”字型的大胡子,头上扣一款绛红色有圆顶的鸭舌帽,眼前横跨一副粗壮的黑框墨镜,手上捏拿着一只喊话的喇叭筒,俨然是影视导演大佬的派头。据说,那时他手下跟随着一帮能干活会干活的俊男靓女,前呼后拥一呼百应,风光无限。
叶坪到南麂岛参加文学笔会,在沙滩上发现了一块墨鱼骨。他随手从宾馆借来一把家用剪刀对其雕刻,那是一个长发女郎的人头浮雕,形象惟妙惟肖恰似从生活中走来。浮雕当场被北京女作家懿翎收藏,闻者无不赞叹。打小他就喜欢动刀子耍笔杆子,这里凿凿那里涂涂,还在家专心临摹过《芥子园画谱》。投身梨园后,先学老生,启蒙老师筱月红教他学《辕门斩子》;因嗓子脆亮扮相好,后又拜师杭城京剧名家叶鸣兰学小生。叶鸣兰与国画大师诸乐三交情深厚,因而叶坪又有幸拜识诸乐三先生,亲聆謦欬,在画画、古体诗词方面获益匪浅。 叶坪的艺术天赋,不是从娘胎带来的,主要还在于他对艺术的悟性和名师的点拨,还有他自小刻苦研学。他喜欢书法,喜欢雕刻,喜欢用镜头看世界,喜欢倾其所有搞收藏。十八般武艺样样拿得起放得下,难怪诗人柯平赞他为“温州怪才”。 叶坪还有一大绝活鲜为人知,那就是左笔书。这可不是一日之功,它需要通过长年累月的磨砺才能练就。大都发生在酒醉情酣之时,只见他嘴里横叼着一支烟雾缭绕的烟,左手紧握三寸狼毫左右开弓宛如龙蛇飞舞;那神情那气势,真可谓随心所欲,无所顾忌,天下惟他独尊也。有诗为证:“左笔挥毫如描花,书而无法实涂鸦;自娱自乐求自在,敢称倒数第一家。” 我藏有他的两件书画,其中《题赠若尘如烟》,诗曰:“若尘非尘,如烟非烟/抬眼望,似一抹霞光缀云天/人生百年总苦短/永恒亦在一瞬间/忙忙碌碌,自以为充实/寻寻觅觅,求顿悟禅缘/小我不求多精彩/淡定自若识方圆/到那时,暮风吹剑/无悔无怨/有始有终,活好每一天。”“若尘如烟”是我的昵称,“暮风吹剑”是他的网名。 温州文化圈的一些朋友,特别喜欢叶坪这种随意泼洒的消闲之作。他的诗书画,少了一些规矩,多了一份意境;诗书画印浑然天成,老成中显露几分笨拙,顽劣中足见几分天真,纸背下流淌的全是真性情。 叶坪好酒如同嗜诗如命,在温州文学圈内是出了名的。 酒是他触发灵感的按钮,是他才情迸发的助推器。他的大部分诗画佳作,都是他酒酣耳热之后的产物。凡事都有正反两面,他因此而结交了许多脾气相投的挚友,也因此而有人远离他。 不在喝酒本身,主要是他口无遮拦酒后吐真言,有人管他叫“叶大炮”。著名诗人莫洛(马骅)为他人作序时提及此,说:“我与叶坪的关系非同一般,确很喜爱他。他正直而聪慧,口快如刀刃,又留不住真话,也易得罪人。这种性格我觉得甚为珍贵,我们遂成了忘年交。” 我是见过“叶大炮”放炮的。酒后的他心里藏不了话,会臧否人物,会说一些不中听的话,会骂娘;他也会骂自己,骂自己自负加虚荣,用秤称总希望自己份量重一点,秤砣掉下来砸了自己的脚才知道痛!那些远离他的人,当然不喜欢他,怕他酒后吐真言搅了自己的局,干扰他们施展拳脚! 恰恰相反,我特喜欢那个喝点小酒的“猴老”,喜欢那个有点贪杯憨态可掬的老小孩,喜欢那一门弥漫着浓浓酒香没把好门火药味十足的“叶大炮”! 叶坪在一首《醉后》的诗中说:“醉后/我扶松/我比松的姿态/似乎高了一寸……酒香里坐拥十万大山。”我发现虽然每次酒后他都醉眼朦胧,但又似乎从来没有一次真正醉过,每次我们认为醉酒了后的他,离席歪歪斜斜扶着桌沿几乎要摔倒的时候,都还要支撑着超短舌头不忘关照大家最后把门的话:“酒后之言,不可当真!全烂在肚子里!” 与叶坪老师交往数十年,却不知叶家大宅的门往哪开。戊戌年春,我捧着一坛绍兴老酒上门看望他,不禁让我惊呆了,他竟然还住在一个四十平米建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。 他有一儿一女,早年一家四口挤于此,后来子女长大另立门户,他与老伴仍在此安生。因此处属于未改造的老城区,地势低洼,每当汛期或下暴雨往往水漫金山。家里到处堆满书刊,高矮不一的书柜绕墙走,斑驳的墙体挂满了名家大腕的字画及收藏的挂件。没有独立的书房,他用L型书墙隔出宽只能容纳一张书桌,长不过两米多原地打转的斗室当书斋,冠其名曰“蜗牛居”。 温州是一个商品经济发达的城市,当年曾经与叶坪一道舞文弄墨,后来弃文从商的那帮朋友,现在大都已是腰缠万贯财大气粗。当这些当年的文友见到他至今还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,还像当年那样执着“手握一支破笔不放”,便笑他有病。 在散文集《鸟声与溪声的赋格》后记中,叶坪谈了他的想法:“人各有志。我有一个温暖的小家庭,又有许多关爱我的师长和知心朋友,粗茶淡饭菜根香,生活所恩赐于我的已经很多很多,我心足矣。更何况我的工作能使我经常亲近名山大川,求取世俗的解脱,又可以紧贴壮阔现实,感应时代的脉搏,因此,心为之所动而不吐不快,便用笔写将下来,这是我生活的一种。说我有病,这挚爱诗文的‘病’,这辈子算是不想治了。”
来源:安庆晚报(内容有删减)